马尔库塞的普罗米修斯就是工具理性的原型。盗火,盗铜,盗铁,盗原子核裂变聚变震撼地球的能量,都出自天性。因为武器是身体的一部分,第5肢体,所以希腊神祇战死后也要与自己的盔甲同葬,战斧插在墓前,忒修斯在棺木中也守着连体的长枪和青铜剑。他们即使在墓中,一听到迫近的马蹄声,就重闻自己的盔甲铿锵,战斧生风,长枪和青铜剑自鸣。
铸剑者最后跳进炉中才炼出干将莫邪。铁,因为不能裂变不能聚变沉积在恒星核心的铁,居然溶入水,居然染红了生命之水的一半,血开始流了,剩下的一半,泪也开始流了。由铁至剑,在胸中饲血,在炉中煮血,在战场上饮血,喋血,恒星郁结的铁,终于假借人,假借血与剑、剑与血不断转化的生—死轨迹,把宇宙能量释放为生命能量。假定,恒星的“铁心灾变”,果真沉重到坠入自己崩坍的黑洞,那么人呢,假定不是最后的“空心人”而是最后的“铁心人”?除了铁……
从生命的最深处,我们的灵性上升为神,霸气外化为王,物欲第一抽象为贝,币,资本,行动的意志直接延长为手,手直接延长为工具—武器。对于神,我们找到了宗教禁忌之外的信仰与敬畏。对于王,我们用雅典的公民大会、罗马的共和国和巴士底广场的起义抗衡权力。对于金钱,我们让私人资本增值为专业管理的社会再生产财富。而石器时代,青铜时代,电子时代……一个又一个文明用自己的工具符号命名。所有的历史都是工具史。手与头换位,从用手思想的时候起,我们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工具的工具。